生長在港口基隆,海浪和雨水交織成的潮濕氣味,附著在每一個生長於此的靈魂表層,黏膩而固著;即便事過境遷,時空更迭,吳天章說那些童年記憶仍然深植在腦海深處——如侯鳥般遷徙的軍艦和大兵、來自遙遠異國的想像、人們口中的政權和歷史,還有那些總是覺得無奈或迷惑的國族認同。太多的難以言說,最後化約成符號或物件,用古老情歌的旋律,唱出那些綿密曖昧的幽微情懷。
吳天章的祖籍是彰化鹿港,祖父原本是鹿港龍山寺的畫師,卻因病早逝,生活的重擔就落在當時才幾十歲的吳天章父親身上。某一天,這個年輕人搭著火車來到繁華的西門町,決定在這裡落腳成為畫電影看板的學徒,後來更大膽到了基隆創業,並因此成家,生下了吳天章。成長在基隆最熱鬧的街市,吳天章從小就看著父親畫畫,都市裡蜿蜒曲折的巷弄,也成為他穿梭遊戲的場域,就像隧道,連著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夢境。
大學時代的吳天章,透過文學和閱讀,啟蒙了本土意識的相關探索,他幫黨外雜誌以政治人物畫封面插畫,並且在自己的繪畫中,以主觀寫實的方式找尋自我認同的覺醒。1990年代,吳天章以攝影結合複合媒材,開啟了系列「台客美學」的創作:藝術家以替代文化來象徵缺乏國家認同的台灣的集體潛意識。
年屆不惑,吳天章因為祖母的過世,而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體會——生離死別,南柯一夢,留戀至深的就會成為罣礙,而想像就成為了壓抑最終的出口,就像是傳唱不止的纏綿情歌,從來都是苦悶現實的寄託,放蕩不羈自由的瀟灑,永遠都是每個人最初也最終的夢想。1994年和2015年吳天章分別以《再會吧!春秋閣》與《再見春秋閣》兩度代表台灣參加義大利威尼斯雙年展,以曖昧魔幻的姿態和情節,暗喻人世間悲歡離合,以及台灣的歷史與現實。
2020年,吳天章首次回歸故鄉個展的所在地,以現地製作的投影裝置《潮汐1884》,表達關於個人和時代的感懷——在空無一人的沙灘岸邊,只有和百年前一樣徘徊來去的海水,不斷沖刷。「我常常喜歡用『再會吧』這種意象,我們的國家經過多少次的殖民統治,殖民政權總是從基隆靠岸,它也從基隆回去。我也很好奇萬一我不是生在基隆,我的創作又變成什麼樣類型,我自己也不知道。」吳天章如此說道。
「鏡新聞」已在MOD508台與YouTube頻道同步播出。